一盤生意

上次寫blog，乃仲夏轉職之前。驀然回首，已是深秋。

由高考到今天，奮鬥了十幾年，終於當上助理教授。始覺如今才是比賽的開始。

有人說，博士學位只是入場劵。我補充說，博士後研究員，只是跑預賽。好了，當上助理教授，那就是真正的比賽了。當然，比賽也有很多級別。如果之前是比文章數目之多少，現在就是比研究經費之多少。

當教授，其實與做生意，所差無幾。就好像經營一家start-up company那樣，自己就是老闆。看著那盤數。出多少錢，聘請多少個學生，那是投資。學生的文章發表數目，就是回報。投資好壞，既要看眼光，也要看你自己在教育上的努力。眼光者，是選人才的眼光，以及選研究課題的眼光。但單是有好學生與好課題是不夠的，還要自己教得好才是。

去開學術會議，就是去推銷。推銷自己，推銷自己的研究組，推銷自己的學生。再而，就是去建立關係，networking也。找合作夥伴，就是談生意。一齊寫grant proposal，就是合作投資一個新項目（投資時間與人力），希望找到投資者入資（也即政府及基金會的研究撥款）。

總之，今天的大學，就是一盤生意。州立大學如此，私立大學更然。因為如果在私立大學任教，連工資也是自籌。大學簡直就是一間百貨公司。他們出地方給你在裡面賣衣服賣手袋，你就要交租，賣到貨就要提成(overhead)。當教授，就是開一間個體戶公司，一家依附在一間大公司裡經營的小公司。

又或者，大學就是一個遊樂場，一場fun fair。你的機動遊戲（課程）門庭若市，遊樂場（學院）多收些入場費（學費），你就水漲船高。反之，門可羅雀者，大可另謀高就。除非……

除非，你得到一個大grant，或者好多個細grants。誰有錢，誰說了算。這就是資本主義的邏輯。

總之，不要以為當教授就是做學問，可以好清高。我覺得，其實和做生意沒什麼分別。

分別者，是你的投資銀行或管理顧問朋友，早已發達了n世之後，你才開始拿人家十年前的工資。然後發覺，其實你還是在做生意。只不過是多了些書香的生意罷。

可笑乎？

＊＊＊

然後，再看看同齡朋友走學術道路者，自己竟然是極少數當了tenure-track assistant professor者。大門外，還有許多許多的求職者。

突然驚覺，自己幸運。

今天，發表了幾十篇科學論文，還在求助理教授職者，大有人在。博士後研究員，由從前的可有可無，到十年前的兩至四年，到今天，可能是六年八載。那是無止境的顛沛流離，無窮盡的逐水草而居。

學位通貨膨脹。香港遍地大學生，滿街皆碩士。朋友中，讀博士者眾。（當然，有selection bias。）但能任教授者幾何。

在十幾二十年間，香港各大學水平急升。能回港大中大當教授者，幾乎可以去哈佛任教。你我讀中學時，能想像乎？

當然，美國工作機會還是多。美國的二三流大學，要請高水平的教授也不容易。適逢香港多事之秋，去美國偏僻之處，杳無人煙之地，隱居避秦，未嘗不可。

人生已過而立之年，雖然無錢置業，總算暫時可以安居一下，也是一樂。

做學問好，做生意也好，總之，有工做就好了。